小时候
藏是一种游戏
在闭眼和睁眼之间默念时间的流逝
在搜寻和躲避之间进行视野和空间的博弈

上学后
藏是一张地图
要在地上摆弄着骰子或棋子比划些什么
电视上一群人开着船打来打去号称要成为那个王

工作中
藏是一串代码
在设计模式和算法中沉思,作者为何如此设计
提交记录、文件对比,逆推出策划的需求,从而确定程序的实现是否与之一致
人世间最费劲的事情莫过于:人不在了,但BUG还在
在一次次调试和修复的过程中体会等(问)级(题)提(解)升(决)的快感
离职的同事也能尊称他为“宝藏男孩”
你看,编程,何尝不是一种文字解谜游戏呢?

可我至今也还有难解的谜
我曾爱过,也失恋了
藏成了她永远未曾对我说过的话
一开始的怒冲冲,再而恨绵绵
到最后的淡淡然
每当回想,总觉得内有隐情
它不像程序可以打印、拦截、下断点
没有日志,没得重现,连自测的机会都不给
发生就发生了,分开就分开了
那些还残存的一丝丝或埋怨或感谢的情绪
再也无处提起,也无需提起
只能,藏在这漫无目的的,寂静的夜

我不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情
外公摔了一跤,一躺就是三年
那段时间我在外地工作不常回家
可每次回去都看到外婆守在外公的身边
陪他聊天,为他添衣,半步都不离开
就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时候,似乎桌子上总有吃不完的菜,喝不完的酒
我被大人推嚷着,把盛着可乐的杯子举高高
学者电视上的台词说着:奏服公公活家家,服于东海,寿比南山
杯子放下,对面是他们绽开的笑容
那些画面,模糊之后变清晰,成了另一幅景象
夕阳下,庭院中
一位老人平躺着,努力咀嚼着饭菜
另一位老人,小心翼翼地吹着瓢羹上的热气,慢慢得递过去
不需要任何解释,也不需要任何劝说,她要喂饱了外公才吃饭
我们也等不到她,就算吃饭,她也要守在外公身边
微风吹过白发,阳光照在满是皱纹的脸庞
两位老人说说笑笑,自然而平淡的迎接又一天的尾声
这景象,美丽到触目惊心,动人到让人心碎

最后,他们成了一团火焰
我不知道与之化为灰烬的
还有多少教诲,多少回忆
有多少人还念叨着他们的名字,践行着自己的人生
我曾献上最鲜艳的花,跪在他们合葬的坟前哭泣
因为我那时才明白,他们才是藏之宗师
那些表情和言语,藏进了每个人的生命里
在那最深最黑暗的角落里
任何人,任何岁月都不再可以触摸或倾听
我也开始适应不再需要他们形体和声响的世界中前行
原谅我总是会想起他们
听不懂在唱什么的乡间歌谣(辛德勒名单)
喝起来会变味的酒(浪客剑心)
佛前的祈祷,停留的飞蛾
还有漫天的星
我会被提醒他们已经不在了
可我开始觉得,他们反而变得无处不在
他们成了我的影子
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值得去生活的动力

每个人都渴望拥有一段幸福的人生
幸福。财富和美好的姻缘
其密码,何尝不是藏在外公外婆的言语中
何尝不被前辈反复体会,写进了书本,传播于网络
也许它很简单,简单到总是让人遗漏,之谓藏
更何况这世上选择之多,去处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你可以工作的时候想着摸鱼,盘算着退休
你可以结婚的时候规划好家产,防备着老王
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总觉得我被赋予、寄托的一切格格不入
只有把它们藏起来才能坚持
就像是
不能脱口的心愿,才能灵验
无法吟诵的诗篇,泣不成声

原谅我吧
过去的我是多么聒噪
害怕被误解,又害怕没有存在感
如今,我唯一的选择只有沉默
沉默,带给我专注
专注,带给我坚守
倘若世上真的存在灵魂
他们在生前已经提示了我“幸福”的秘诀
生后,就真的可以把零零碎碎的“幸福”藏于世间某处了
外公是个象棋迷,属于他那个年代的“高级玩家”
我曾赢过他一局,真正的一辈子只(能)赢一次
当时我非常得意,有没有悔棋倒是忘记了
如果他在天有灵
或许已经在布一场更大的棋局给我了吧
或许,又是一辈子只能赢一次的局吧
还不能悔棋

不管发生什么
请永远记得
未来的种子深藏在过去之中
未来,我们的样子
藏在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感之中